【欧现】桜の树の下
昨日下了雨。
樱花落了一地，层层叠叠的，远远望去满眼深浅的白。花被下还有一条小溪，是枝桠上不断滴着的水，掉在下面叶子的脉络上，再顺着叶脉滑下去，终于攒成浅浅的水流。
这一季的花期已经渐晚，等不了几天，一年一度的盛景便要落幕。
高述早上起床时意外发现万年昼夜颠倒的欧阳居然也醒着，被子拉得很高，只露出一双眼睛，呆滞地盯着天花板。
他皱眉：“你通宵了？”
欧阳闻言，被子里幽幽抬起一个头，哀怨道：“我失眠了。”
“你不是向来都睡眠很好么？”
“别提了。”
欧阳嘀咕了一句什么，突然坐了起来，探头问老高道：“你今天有空吗？”
高述点头：“今天戏剧社有排练，我必须得到场。”
欧阳眼中刚跃动了五秒钟的小火花迅速熄灭。
“哦。”他倒回床上，有气无力，“那你走吧。”
高述于是了然。“你又有什么事求我？”他勾了勾嘴角，“说来听听。”
“小瞧我！”欧阳伸出一只手胡乱赶他，“走吧走吧，不用你。”
结果还是到中午才出门。
欧阳深呼吸了两次，第十八次给自己做了全套心理准备，终于背着包拿着相机走出了宿舍楼。
正是午饭时间，这时候去的话，应该不会有太多人…………吧。
入学这么久，他的活动范围依旧非常有限，宿舍浴室教学楼——最后那个能不去就尽量不去。
尽管要去的地方同是学校内，他还是先做好了攻略才出门。实在不行，还可以开导航。
通常他都会跟老高一起出门，像这样单独行动，好像除了入学报道和这学期开学之外还没有过。
明明满打满算也才认识八个月不到，却熟悉得仿佛多年旧友。
欧阳还没走到一半就想回去，这里连樱花的影都还看不见，人就已经拥挤成灾了。操着各式各样口音的男男女女女，从四面八方涌到这条长长的坡道上来，表情动作都相差无几。
被夹在这样的人潮里，欧阳觉得，可能比被丧尸围城还要恐怖一点。
听不懂的嘈杂语言充斥耳边，擦身而过的行人总是撞到手臂和肩膀，还被踩了两次脚。
前路仍然漫漫。长征路途不能存档。
欧阳背上冒了薄薄一层冷汗，风一吹，凉飕飕的。
要回去么，他拽着背包带子，惶惶地回头望了一眼。不看不要紧，一看才真是被吓到了。踩着他的脚印正在上来的人潮似乎比刚才更汹涌了些。
他要想回去，就必须逆向从人群中穿过去。
欧阳咽了下口水，似乎，还是顺流而上更容易一些啊。
戏剧社排练到晚上才结束，社长又说要聚餐。高述对聚餐向来敬谢不敏，随便找了个借口，在众人还没太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脱离现场。
此时华灯初上，平日看熟的校园在暮色里影影绰绰，倒添了几分别样的魅力。
高述在外面站了会，给欧阳发了个微信。
[晚上吃什么]
欧阳倒是回的很快。
[我还在外面呢，你自己吃吧不用管我]
高述有些诧异，但屏幕上马上又跳出了欧阳发过来的一段小视频。他点开，樱花纷纷扬扬地落下，似乎要从屏幕里飘出来。
高述没再回他，直接拨了电话过去。只响了一下，欧阳秒接，他的声音透过电波有些失真。
“你怎么去那边了？”高述问。
欧阳有点不好意思：“想拍照。”
“嗯？你被魂穿了？”
“…………我挂了啊。”
“哎……”高述叫住他，“那你拍完了吗？”
“没有。”欧阳隔空对着他抱怨，“人超级多，白天根本没法把手办拿出来，我本来以为晚上人会少点，谁知道晚上也这么多人压根拍不到想要的景。”
高述无语了两秒，就知道这个死宅不为ACG是不会出门的。
“我去找你？”
“啊？”电话那头似乎有些措手不及，“不用了吧，太远了，人还多，你肯定不喜欢这种地方。”
高述莞尔。“没事，我去找你。”
他少有朋友，如今遇到一个愿意将他放在优先顺位考虑的人，珍视之余又有些庆幸。
庆幸这虚无人生，有人经过并朝他点头微笑，一刹交错的光芒足以燎原。
高述拾级而上，迎面三两成群，都是从樱顶下来的人。他电话里没问欧阳具体在哪个位置，问了他肯定也说不清，沿着路走上去，总会找到他的。
灯光都是柔和的黄色，灯泡被花瓣挡着，便也投下花瓣形状的影子。层层叠叠的樱花将路灯埋住，光线又反过来将花朵笼罩。
像大团大团凝固了的雪花，被夜灯染上温暖的颜色，于是再也不会觉得冷清。
高述抬头望着樱花，觉得也不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人会那么多人了。
忽地咔嚓一声，然后咔嚓咔嚓咔嚓，快门声在一个非常近的距离响起。高述循声望去，欧阳正坐在旁边宿舍楼的矮墙上，居高临下地张望着他。
“你倒找了个不错的地方。”
高述朝他伸手，欧阳迟疑了下，高述点点头，然后欧阳拉住他跳了下来，溅起几片花瓣。
“这个角度实在不能错过，反正你长得好看，我拍了也不吃亏。”欧阳笑嘻嘻道。
高述好笑：“不经我同意就拍我，你还怕自己吃亏？”
欧阳义正言辞：“难看的东西会污染我的相机。”
他把相机递给高述，给他看自己拍下的樱花。
“手办太难拍了，总是找不到感觉，索性就没拍，只拍了花。”欧阳在旁边，头也凑过来，边看边给他解释。
“哦，还有你。”他补充道。
欧阳把相册调到最新的几张，仔细欣赏了半天，终于得出定论：“你是我拍的最好的一张。”
他冲高述笑：“我得把这几张好好留着。”
夜晚的风很凉，高述捏了捏耳朵，轻轻笑了一下。
“其实我想让你别来的，”欧阳说，“但是你说要来，我又觉得挺好。”
高述看着他，等他继续把话说完。
“咱们学校的樱花这么有名，虽然我没什么兴趣吧，但是来了之后发现还不错。”
“就也想让你看看。”
欧阳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还往后躲了躲。高述没说话，盯着他有点出神。
“想什么呢你？”欧阳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高述笑笑，“一会我请你吃饭吧，我也还没吃呢。”
“好啊。”欧阳猛点头，“出门一趟可真是太累了，我都快要瘫了。”
他动作迅速，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可以走了，高述帮他提着包，听着他唠叨包里有手办盒子可不能摔了。本来还嫌太长的坡道，两个人不知不觉间就走出很远。
而樱花依旧在他们身后盛放着，飘零而美丽。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