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切】It`s you
夏娃的时间paro，机器人咔X人类切
一发完。没怎么琢磨，很糙。
01.
这座都市的未来，没有人能够预见。
仅仅是在十年之前，人类还生活在与现在大相径庭的“古旧”社会里。而现在，大街小巷的人群里，为数不少的“新人类”穿行在其中。不，或许不该叫他们作人类——尽管外貌身形都与常人无异，他们的头上却悬浮着一个微微发着光的圆环。
那绝不是人类该拥有的东西。
“在这个机器人实用化很久，而人形机器人才刚刚起步的时代，这座挤满了人类与人形机器人的超级都市——”
啪！
切岛按掉电视机的开关，匆匆咽下了最后一口早餐。今天的晨间报道也依旧是人形机器人的存在争议，这种关于人形机器人该不该存在的争论从它们出世开始就吵个不停，并且似乎有一直持续下去的趋势。
其实这种争论根本毫无意义，切岛默默想着，反正这个社会早就离不开人形机器人了吧。
“喂。预定出门的时间到了。”丝毫不含有友好意味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他身后响起。
不用回头，切岛也能描摹出身后人的模样。比他略高的身高、匀称修长的身体、英俊却冷淡的面孔，以及，头顶不可忽视的圆环。
“我知道了。”
切岛抓起背包，起身朝门口走去，人形机器人自然地跟上他的脚步。
没错，就是这样，这个社会是离不开人形机器人的。
跟机器人走在一起的感觉并不算很奇怪，切岛年幼时家里也有过家用型机器人，不过那时他只是将之视为家用电器。与电器一起出门虽然有些难为情，但当周围全是这样的组合时，那一点点的尴尬也就烟消云散了。
然而爆豪似乎有些不同。切岛无法简单地将他当成了一件家用电器。
这与他的功能并无关系，恐怕也与型号无关。虽然他确实是护卫型机器人，但切岛在爆豪随行身边的时候，总会有一种奇怪的安心感觉。他很清楚这不是面对一个机器人保镖的正常反应，不过那也可能只是因为爆豪太过可靠，所以才有了这样的错觉。
大学离切岛的住处不算太远，步行也就大概二十分钟。切岛在校门口停下脚步，“到这里就可以了。”他伸手去拿爆豪手中的背包，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到这里就可以中止了。”他刻意加重了某两个字的发音。
金发的机器人立刻停止了动作站在原地。切岛转身朝学校里走去，心里有些失望。不含有明确指令的日常语言对机器人来说很难理解，这点他当然知道。只是每每出现像这样沟通不能的状况时，他难免还有些不快。
身后并没有响起爆豪的脚步声，他必定还站在那个地方看着切岛的背影。直到切岛从他视线中消失，他才会原路返回家里。没有人类那样担心之类的情感，“看不见切岛的身影”只是机器人完成护送指令的最后一项内容而已。这是写入他头脑中的程式，与任何人的意志都无关。
切岛今年大三，专业是矿物学。他的专业在这所大学里称得上冷门，平时的课程在大多数人眼里也跟有趣扯不上关系。课堂外的实践活动倒是异常的多，只不过去的都是些荒郊野岭。
但切岛很喜欢这样纯粹的生活方式，地质学的世界无限宽广，各种形形色色不同的矿物在他看来异常炫目。在这个瞬息万变的社会里，这种千百年来一成不变的东西反而更令人心动。
不过他也并不讨厌变化，因为正是科学的极速发展才使得人形机器人出现在世上，他才得以遇见爆豪。
“我一来就看见你在发呆啊。”
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切岛回头，上鸣电气拎着书包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上课铃紧跟他的脚步响了起来。“安全！”他冲切岛比了个V。
上鸣电气是切岛从高中时代就认识的朋友，他人如其名，主修的是电气工程。两人的课程差的实在太远，每周只有两节选修是一起上的。
“你就不能吃了早饭再来吗。”切岛不赞成地看着上鸣掏出一个饭团开始啃。
“我又不像你，家里有机器人。”上鸣埋头苦吃，也没忘了回击他一句。
切岛想到爆豪，脸上热了一下。“我家的机器人又不是家用型，早饭还不是我自己做的。”
“哦对，你的那位是保镖先生……”上鸣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耸了耸肩，“不是家用型也好，据说Dori系在拥有家用型机器人的人群中占比例最大。”
Dori系，是随着人形机器人的普及出现的一个名字，指的是那些依赖机器人、跟机器人变得亲密的人群。其中的重症依赖者，会对机器人产生不该有的感情。
切岛默念着这个名词，这时上鸣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回头。”他小声说。
选修课的老师并不怎么在意课堂，切岛顺着上鸣的指示回过头看了一眼——靠门口的一排最后，坐着一位应该是他们同级的男生，旁边是位很漂亮的女性。不对，应当说，是女性机器人。切岛有些惊讶，他盯着女性机器人头上的光环，这种光环是全息影像，是由机器人内部的装置投射出来的。如果没有这道光环，将无法区分人形机器人与人类。这也正是机器人法严令禁止机器人关闭光环投射的原因。
男生显然注意力不在课堂上，他趴在桌子上，脸望向身边的女性，小声地与她交谈着。“活的Dori系。”上鸣扯了扯他，示意他不要看了。“现在这样的人越来越多了。”
切岛收回视线，心里却忍不住想知道那位女性机器人会给出什么样的回应。
“你怎么看？”上鸣问，“你不是天天念叨你家那位吗？”
“什么我家那位。”切岛矢口否认，“爆豪只是——”他的喉咙哽了一下，机器人三个字明明就在嘴边，却莫名地说不出来。“只是保镖。”他换了一个折中的说法。
上鸣耸肩。“我是不太懂这些，不过你觉得伦理委员会为什么要反对人类与机器人之间的交流？”
他把饭团的包装纸叠好收起来，继续说道：“如果人形机器人只被归类在家用电器的范畴内的话，就算交流也不会得到回应，那干嘛要禁止交流？”
“你怎么会想这些？”切岛不禁问，上鸣实在不像会考虑得这么深入的人。
听到他问，上鸣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我最近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他神神秘秘地说。“都是他们的理论罢了，我只是现学现卖。”
“什么地方？”切岛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下课你跟我去一趟怎么样？”
“你是打算带我去哪儿啊？”切岛有些无语。上鸣的表现简直像是要去做什么坏事，领的路七拐八绕不说，还经常要回头看看有没有人跟着他们。光是记住路线就占了他好大精力。“至于这么谨慎吗？”
“你就不能再有耐心一点吗！”上鸣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从外面看是那种不会有人想进来的地方。“到啦！”他在一扇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铁门前停下，“请你喝咖啡。”
“咖啡？”切岛有些疑惑。
上鸣推开毫不起眼的铁门，朝切岛做出“请”的手势。
这里是一个类似地下室的空间，很宽敞，有两层那么深；也不昏暗，天窗开在非常巧妙的地方。切岛走下长长的楼梯，正对着他的栏杆上挂着个很大的牌子，闪着光。
夏娃的时间。想必就是店的名字。
这里看上去就只是一间普通的咖啡厅，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也只能是选址太奇怪了。他没想太多，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
“欢迎光临！”一个墨绿色头发，脸上有些雀斑的年轻服务生朝他们跑过来，上鸣熟络地与他打了招呼。“切岛，这是绿谷。”他向切岛介绍，被介绍名字的男孩有些紧张地朝切岛笑笑，同他问了好。
“请问两位要点些什么呢？”绿谷将菜单递过来。
“啊，两杯拿铁就好。”上鸣擅自做了决定。
绿谷提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点单。然后他收起菜单抱在胸前，看着上鸣和切岛。“切岛先生是第一次来的话，记得要认真遵守规则哦。”
规则？切岛疑惑地看向他。
“就是那个……”绿谷指向楼梯旁立着的告示板，上边用漂亮的字体写着：
禁止区分人类与机器人。
绿谷再次露出有些腼腆的笑容，却没有多加解释。他走到吧台外，向厨房喊了一声。“小胜，两杯拿铁。”切岛完全惊呆了，在这个人形机器人必须投影圆环的时代，不区分人类与机器人根本就是违法的。上鸣附在他耳边说道：“吓到了吧，我刚来的时候也跟你差不多。不过你呆一下就知道了，还挺好玩的。”
切岛不禁环顾了一圈店内。店里只有稀稀落落的七八个人，聊天的聊天，看报纸的看报纸，完全感觉不出有什么异常的气氛。
但这本身就已经是最异常的景象了。
“这里……”他感到自己喉咙有些发紧。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他便听见了一个异常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声音。
“小胜小胜地喊什么，吵死了。老子听见了。”
他下意识回过头去。一个他每天从早到晚都能看见、熟悉到已经刻入他眼中的身形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手中的托盘重重地放在台面上。
爆豪胜己猩红的眼眸不耐烦地从他身上扫过。
“谁点的拿铁？”
02.
“爆、爆豪？！”
切岛猛地站了起来，过大的动作让椅子在水泥地面上划出一阵刺耳的声响。有几个客人不禁望向这边。但切岛无心理会别人，他绕过几张桌子和椅子，径直来到吧台旁边。
“爆豪！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看向金发红瞳的店员，怎么看都是他家的爆豪胜己。
然而爆豪对他的出现丝毫没有反应。
“你他妈谁啊？”他骂了一句，“别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喊我。”
他的身上有种凶悍的狂气，与切岛平时在家里看到的冰冷模样判若两人。
“你不认识我了吗？”切岛感到一阵不可理喻，“我是切岛啊，是你的——”
“切岛先生。”
绿谷突然插入他们中间，用手指对切岛比了个嘘的手势。“请不要吵到其他的客人。”他抱歉地笑了笑，“你的咖啡我马上会送到你的座位上的。”上鸣这时也赶了过来，跟绿谷说了声抱歉，拖着切岛回到他们的座位上。
爆豪连眼神都没分给他们，坐在吧台后面自顾自摆弄着手机。
“在这里不可以提主人啊机器人啊之类的词。”上鸣低声对切岛说。
切岛仍然看着爆豪的方向，吧台很高，他在这里只能隐约看到爆豪的金发。一种被隐瞒和欺骗的失落冲上他的胸膛，为什么爆豪会在这里？为什么那个平时那么冰冷的爆豪，会大摇大摆地在这里，还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还装作完全不认识他。
“这就是你家那位啊。”上鸣凑在他耳边对爆豪品头论足，“这身材，难怪你念念不忘。”
切岛懒得理他。“你少胡说！”
“抱歉，咖啡来了。”绿谷端着托盘，把已经完全被他们遗忘的咖啡送了过来。店里的其他客人看起来都没有要点单的意思，绿谷四处张望了一下，在他们旁边坐了下来。
“切岛先生，你认识小胜吗？”他有些局促地注视着切岛。
认识吗？他本来应当确定无疑地点头的，切岛下意识地往吧台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是现在在这里的爆豪，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认识还是不认识。
“算是吧。”他最后只能这样说。
绿谷干笑了两声。“你、你应该不会……惩罚他之类的……吧？”他小心翼翼地问。
切岛茫然。“你在说什么？”
上鸣在旁边偷笑。“他肯定不会啦，我们切岛可是个好人！”
绿谷松了口气，看到切岛仍然没跟上对话的模样，又有点不好意思地向他解释：“不是有很多人对待……都很粗暴吗，我有点担心小胜。”
切岛哦了一声，凝滞半天的大脑里的齿轮重新开始转动。他拿起已经不怎么冒热气的咖啡，捧着杯子喝了一口。
“小胜的咖啡泡得很好哦。”绿谷在旁边说。
他内心那种隐隐的失落又浮了上来。“是吗。”切岛笑不出来，“我第一次喝。”
“我说啊，”上鸣打断了他们，“你们这里不是不可以提……”他指了指那个牌子，“为什么你还来跟我们说这些呢？”
绿谷摸了摸鼻子，显得有点心虚。“因、因为你是小胜的朋友嘛。”他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切岛完全没有找到因果关系。
但他听到了另一个重点。“朋友？他是这么说我的吗？”
绿谷摇头，“他没说过。”他顿了顿，“但是，他每次跟你发信息的时候表情都很柔和。”
切岛一直在这里呆到爆豪离开，他特地注意了时间，下午六点。如果自己在学校的话，这个时候一般就给爆豪发信息让他来接自己了。但他现在人在这里，爆豪却像是完全不在意一般光明正大地从他面前走出去。
他看着爆豪离开店里，一旦出去外面，他就必须打开识别光环。
“喂，你干嘛不跟上去？”上鸣纳闷地问，切岛眼睛都快跟着爆豪飞出去了。“既然你那么在意，就出去截住他啊。”
“算了。”切岛对着关上的大门出神，“他既然不想让人知道，我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跟上鸣在街口分手，没让爆豪来接他。虽然来的时候有点绕，但是查过地图才发现，「夏娃的时间」离他住处意外的近。这么近的距离就自己回去吧，切岛想，努力把脑海中关于爆豪现在在做什么的想法驱散。
离家一个路口的便利店还开着，切岛进去买了两份便当。一个是今天晚上的，另一个留给明天早上。他没有家用型机器人，自己也不经常下厨。有时候他也想，如果再购入一个家用型机器人的话生活质量应该会更高些。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尤其是在今天之后。机器人有爆豪一个就够了。
这个路口的路灯不是特别明亮，切岛穿过马路，忽然看见前方有个人影，双臂抱在胸前，静静站在路边。他停了三秒钟，然后快步走了过去。爆豪朝他走了一步，伸手想要接过他的背包，切岛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一起走就好。
爆豪走在他身边，还比他稍微快一点。明明他才是保镖。切岛看着他的侧脸，他有很多很多话想问。他想问爆豪为什么在店里要装作不认识他，还想问他为什么明明说了不用来接还是出现在这里等着。他更想问，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爆豪胜己。
或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炽热，爆豪仿佛感应到一般回过头来。“有事？”
他的头上明明还有识别光环，切岛却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单纯地将他当成机器人。
“我……我不会再问你为什么会在那间店里，也不会妨碍你，你想去就去。”切岛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但我也会再去。下次我去的时候，你可不能当作不认识我。”
爆豪的眼神毫无波澜，仿佛无法接收他的话语一样。可切岛知道他能听懂，他能像人类那样正常地对话与回答，有喜怒哀乐，有声音有表情，比谁都要生动。
“不说话也无所谓，我知道你听见了。”切岛拍了拍自己的脸，把那些严肃沉重的想法尽力收了回去。就算爆豪选择用冰冷的机器人面孔对待他，他仍然可以选择自己对待爆豪的方式。
“走了，回家了。”他向爆豪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
03.
连着一周，切岛没课的时候就会去「夏娃的时间」。上鸣偶尔有空的时候会跟他一起去，只是他最近忙实验，切岛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己出现在店里。他不经常在店里看见爆豪，除了那天之外只见过一次，这让切岛有些沮丧。不知道爆豪是不是把上班的时间都调到了他有课的时候。
店里除了咖啡和纯净水之外还有冰激凌和三明治，后者对没有家用型机器人的切岛来说是个不错的晚餐选择。爆豪又不用吃饭，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况且比起便利店来说这里的三明治味道还更不错一些。
周五下午他终于又在店里见到了爆豪。比起家里那个冷若冰霜的爆豪，切岛更喜欢店里的这个。虽然在店里爆豪总是很凶，说话也很难听，切岛却觉得这样的他更真实。切岛跟绿谷打了个招呼，然后直接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
吧台几乎没什么人坐，毕竟是咖啡厅又不是酒吧。切岛把背包放在一边，屈起食指敲了敲台面。“我要点单。”吧台里面的人头也不抬，“点单去找废久。”
切岛不以为意。“绿谷正在忙嘛，反正也是你去泡咖啡，帮我点了能怎么样。”
爆豪啧了一声，啪地把菜单丢到他面前。“要什么快说。”
“你想喝什么？”切岛突然问。
“哈？”爆豪瞥他一眼，“现在不是你要点单吗？”
“但我想请你喝杯咖啡。”切岛咬着下唇，冲他笑笑，把菜单推还给他，“给我来一杯和你一样的。”
爆豪瞪着他，表情很是不爽。“搞什么。”他起身往后面的厨房走去，“请我喝咖啡还不是老子来做。”
他没多久端了两杯意式特浓出来，颇挑衅地放在切岛面前。“哇哦。”切岛干笑了两声，他十分确定爆豪知道他不喜欢这么苦的咖啡。“这就是你的喜好吗？太爷们儿了。”
他壮士断腕般地选了其中一杯。爆豪看着他皱着眉头喝了一小口，哼了一声，切岛莫名从那轻轻的哼声中听出了他心情不错。“能告诉我你的排班吗？”他趁机问道。
爆豪危险地眯起眼睛：“得寸进尺是不是。”
切岛咧开的笑容有点尴尬，没关系，他心想，我还可以去问绿谷。但他这点小心思马上就被敏锐的爆豪识破了。“你要是敢去废久那问我的排班……”他气势汹汹地看着切岛。
“啊？小胜叫我吗？”正好在一边的绿谷听到自己名字，上前问道。
爆豪没好气：“不关你的事。”
绿谷来回地看着他们，其实他已经把这两人对话听了个大概，他转向切岛，问道：“你在追小胜吗？”
切岛在爆豪摔了手上的杯子冲着绿谷怒吼的混乱中落荒而逃。
他完全不知道绿谷是什么逻辑，但绿谷的问话让他陷入前所未有的慌乱。他在追爆豪吗？他喜欢爆豪吗？
喜欢这个词所指向的对象，可以是人形机器人吗？
人形机器人与人类，虽然外表看上去很像，但内在是完全不同的。机器人不应当拥有人类的情感。人类也被禁止与人形机器人进行情感交流。
但是。爆豪。切岛没办法把他和其他的人形机器人划上等号。
他被切岛从他的种类中分离出来，摘下商品标签，丢弃锁定条码。他是特殊的那个。即使在店里，他也是与所有人都不一样的。切岛是个对谁都十分友善的人，但没有其他人能像爆豪一样如此占据他的视线。他也从没有其他人身上找到那种呆在爆豪身边时会有的安心感觉。
或许他的确喜欢爆豪。
天气很好，太阳刚刚开始斜向西方，阳光逐渐变成柔和的金色。比爆豪头发的金色要深一些。在这之前的路程切岛走的很犹豫，现在步子却越发变得轻快起来。温柔的风吹走了他心上的一层迷雾，让他异常清楚地明白了自己的想法。这种单纯的喜悦心情并不常有，亦因如此才更觉愉快。
爆豪比他晚了半个小时到家，平时切岛都不会赶在他前面回来，但今天实在没顾得上那些。他觉得有些尴尬，虽然在夏娃之外，爆豪会恢复成平时那种冷漠的模样，但切岛清楚那只是他用以伪装自己的表象。他既不是切换了人格也不是抹去了记忆，正因如此，他那副平时的面孔更让切岛觉得尴尬。
但今天爆豪似乎也不是那么若无其事。他在客厅里转了两圈，脚步声有点……紧张？
切岛觉得自己可能是自我意识过剩导致出现幻觉了，他匆匆去厨房倒了杯水，又回了卧室，努力想把注意力集中在化学课本上。下周他有期中考试，过了期中考试就是为期两周的野外实践课程，他必须考进全专业的前百分之二十才能顺利选到他想去的实践地点。而他上周为了打听爆豪的排班在夏娃浪费了太多时间。
他真的得把眼前这关过去再考虑别的。
04
休息日不用早起，切岛前一天又熬了夜，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他揉着眼睛走到客厅，爆豪正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听到他的脚步声，骤然睁开了眼睛。
“吵醒你了？”切岛下意识问了一句，随后反应过来爆豪是没有睡觉这个概念的。他只是在待机。
爆豪稍微调整了下姿势，还是坐在原来的地方。切岛见他没有起来的意思，便也不去管他，打开冰箱为自己找点能吃的东西。
“对了，”他忽然想到，“你要出去的话就尽管出去好了。不用管我，我今天会一直在家，不会有事的。”他拿了两个鸡蛋出来，准备煎个蛋再配两片面包。
爆豪的声音忽然在沙发上响起。“你今天要干什么？”他问。
切岛惊得差点没拿住手里的东西，他把食材一股脑堆在燃气灶旁边，转头不敢相信地看着爆豪。这还是爆豪第一次在夏娃之外和他交谈。
交谈。不是单纯的回应命令。
爆豪正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他的眼角开始上翘，切岛很熟悉，那是他开始不耐烦的前兆。
“我要在家里复习期中考试，就剩三天了，这次我绝对不能搞砸。”他说道。
爆豪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也没什么动作。切岛估计他不会再理自己了，转身开始给自己准备早饭。他实在不能说擅长做家事，简单的一顿早饭，厨房被他弄得一团乱。早知道应该买个家用型机器人的。他第无数次后悔。
切岛是大概六年前和爆豪相遇的，他高中的时候家离学校很远，自己出来租了个房子。家里人不放心，就让他去买个家用型机器人。但切岛到了店里，放着温柔可人的家用型没挑，倒是一眼看中了爆豪。护卫型机器人不算常见，价格也比预想的更贵，切岛自己偷偷垫了零花钱，总算把爆豪带回了家。
虽然后来被家人狠狠训了一通，切岛却还是很开心。
他对爆豪很好，尽管是基于机器人身份的好——护理他的外壳，及时帮他升级系统，给他最大权限。然后到了他和他的机器人相处的第六年，他发现了爆豪全然不同的另一方面。切岛不由得开始回忆过去他对爆豪所做的那些事情，那真的是爆豪需要的吗。
他不禁思考什么才是对爆豪好。
或许是不再命令他，让他能够自由做他喜欢的事。
切岛的公寓布局一般，卧室一到下午就见不到阳光，客厅倒是光线很好。他于是把学习阵地转到客厅的餐桌上，下午的阳光暖融融的，化学教材枯燥无聊，切岛坐下没多久就困了。他迷迷糊糊地打了几个呵欠，努力想让自己精神起来，无奈越看越觉得大脑发昏。
他几乎要睡着了。朦朦胧胧一个高大的身影来到他身边，挡住了射在他脸上的阳光。切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逆着光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是没来由地觉得心安。
然后他就被那人用教科书敲了头。
切岛猛地弹起来，这才看清面前的人竟然是爆豪。“你不是要复习吗！给我起来！”
这种熟悉的语气让切岛恍惚觉得回到了夏娃，他半睁着眼睛问道：“我醒着吗？”
于是他头上又挨了一下。
这下切岛总算回神了，一把从爆豪手中抢回教科书摊在面前。“我这不是在看吗！”他反驳，爆豪冷笑一声，把教科书调转了一百八十度。哦。他一不小心放反了。
爆豪在他旁边坐下，看着他异常干净的教科书。“为什么你大三了还学不好化学。”他的语气听上去非常不可思议。切岛有些惭愧，他试图为自己辩解说他不是很需要化学，但很快就说不下去。爆豪那仿佛洞悉一切的嘲讽眼神让他骗不了自己。
“我可以教你。”他靠过来，把切岛的教科书摆在他们两个中间。他靠得太近了。这是切岛脑中第一个念头。他有些僵硬地看了看——他只要稍微偏过头就能看见——爆豪的侧脸，那双胸有成竹的红眼睛此时并没在看他。“你怎么会这些？”切岛强迫自己把视线落在课本上。
爆豪不屑地嗤笑。“别把我跟外面那些废物相提并论。”
说实话，爆豪不算多好的老师，但他在能够根据网络数据推断出教材里最容易出考点的地方。他在教切岛学习时候比平时还要严厉很多，说话也更加不留情。他特训了切岛一整个周末，外加周一的整个晚上。集中的期中考是周二周三两天，化学是周二的第一门。切岛不得不感谢爆豪，没有他的话，他的效率甚至不会有现在的一半。
多亏了爆豪，现在他对明天的考试很有信心了。
“等我考完，我会去夏娃照顾你的生意的。”切岛伸了个懒腰，“我有点想念那里了。”
爆豪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不会去了。”
“啊？”
切岛慢半拍地想起来上次他离开夏娃时的情景，顿时耳根发热。“所以你是因为认为我不会再去了，才在家里跟我说话的？”他试图若无其事地揭过这段记忆。
爆豪不置可否。他盯着虚空的某一处，像是在发呆，但切岛知道他绝不是会安静发呆的人。
他这么想着，果然下一刻爆豪就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废久说你喜欢我。”爆豪的声音听起来少见地不那么笃定。“我想知道那是什么。”
切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要怎么做才能明白？”爆豪继续问道。
“要接吻吗？”
05
切岛的考试彻底搞砸了。
无论他怎么集中注意力，眼前还是会浮现爆豪问他要接吻吗那个时候的景象。那张脸上没有情感，没有欲望，有的只是非常单纯的，好奇。
切岛在那个瞬间无比清晰地确定了一件事。
爆豪胜己。是。机器人。
机器人有喜欢这种感情吗？机器人对“喜欢”这种情绪所表现出来的感情，到底是对某个人从心底的喜爱，还是单纯对“喜欢”本身感到好奇呢。爆豪想知道的，到底是什么呢。
周二的晚上他在班上同学的宿舍里对付了一宿，周三又浑浑噩噩地考了一天试，直到最后一门结束，切岛的大脑才终于清醒了一点。
上鸣迅速给他打来电话：“你今晚有安排没？”“你要干嘛？”切岛没什么精神。
“出去玩啊，好不容易期中考完了还不放松一下。”
切岛苦笑。“别提了，我可放松不起来。”上鸣听出他不对劲来。“怎么了？你考砸了？”“全都搞砸了。”切岛叹了口气。“那就更要出去玩了。”上鸣丝毫不当回事，“现在不出去玩还等到什么时候啊，等你成绩出来了更没心情了。走吧，去喝酒，换换心情。我这边有可爱的女孩子哦。”
他坚持要拉着切岛一起，切岛想来想去，反正他也不想回家，索性也同意了上鸣的提议。
做人类至少还有一个地方比机器人要好，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有的是方法可以逃避。
爆豪坐在吧台后面，散发着可怖的低气压。绿谷战战兢兢地靠近，小心翼翼地提议：“小胜，客人都被你吓到了。”
“废久！”爆豪恶狠狠地瞪着他，“给我滚进来！”
绿谷摸不着头脑，慑于爆豪可怕的气势，只好稍稍把身体探向吧台里面。“小胜有事吗？”
“你在耍我吗！”爆豪咬紧了牙齿，“我把你说的话告诉切岛，结果他两天都没回来。”
绿谷吓了一跳。“我说什么了？”
“哈？你敢不记得？！你不是说他喜欢我。”
绿谷努力搜索自己的回忆，总算想起来是切岛上次走后他与爆豪交谈时提到的。“我是说过。”他咽了咽口水，“但是你说告诉他，是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啊，我问了他什么叫喜欢我。”
绿谷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臭书呆子！你那是什么表情？！”爆豪烦得很，恨不得拉他出去打架。
“小胜……我不像小胜那么喜欢在外面的世界生活，你在外面的时候我一直在这里开咖啡厅。外面可能挑战更多，但是在这里，我见了很多很多、形形色色的人类和机器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胜你对于感情，还真是完全不懂啊。”
“哈？”爆豪火冒三丈，“你是在嘲笑我吗？！”
“你听我说完啊！！”绿谷也顾不上还有客人了，努力朝爆豪大喊回去。
他似乎被自己的喊声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了看。在他们喊来喊去的时候大部分客人都已经离开了，剩下最后的两个人也正好起身准备往门口走。绿谷忙喊了一声欢迎下次再来。
“现在人都走了，你有话可以直说了吧。”爆豪的耐心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小胜你是只想知道喜欢是什么，还是因为切岛他喜欢你，你才想知道那是什么呢？”
“有区别么？”
“当然有了，因为……”
爆豪的手机十分突然地响了起来。爆豪扫了一眼屏幕，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他走到旁边接起电话说了几句，很快冷着脸回来。“我走了。”他没跟绿谷多说，也没再听他说话，直接走上了楼梯。
他很快就赶到上鸣在电话里说的那个地址。切岛闭眼坐在台阶上，头和大半个身子都倚在上鸣身上。“保镖先生总算来了。”上鸣努力把切岛扶起来交给爆豪，“我胳膊都被他压麻了。”
切岛醉得人事不省，爆豪把他手臂绕过自己肩膀，扣住他的腰，把他架了起来。他在上鸣面前仍然是那个冷淡无礼的机器人保镖，也没跟他多说什么。
“切岛他……”他正准备走，上鸣忽然开口。“他挺重视你的，你好好照顾他。”
爆豪没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做出什么回应，拦了辆出租车直接走了。
他费了一点功夫才把切岛塞进出租车，司机看到是醉鬼起初还很不情愿。切岛醉倒的时候倒是很安静，歪在他身上，头靠在他颈窝里，呼吸的气流擦过他的皮肤。机器人有触感，却不像人类那样有触觉。他本不应该对这种轻微的触碰有任何反应的。
他记得切岛周二早上出门的时候还用发胶把他的头发全都像平时那样弄上去了，现在它们却全都垂着。他向来欣赏不了切岛那乱七八糟的审美，现在却忽然觉得他平时那样的发型也不错。
切岛家前面有一段坡道，出租车开不进去，他们只好在最近的地方下了车。他架着切岛，颇有些艰难地往上走。倒不是切岛重，只是他似乎被冷风吹得有些酒醒了，开始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你醒了没有？醒了就起来自己走回去。”爆豪恼火地说。
切岛听到他的声音努力地睁了睁眼睛，他的眼睛本来就不小，只是此刻弥漫着醉意找不到焦点。
“是爆豪吗？”他大声喊道。
“给我闭嘴！你是看不见还是怎么样。”
他的声音几乎要把所有邻居都喊出来了，爆豪伸手去捂他的嘴。切岛的嘴唇软软的，他对爆豪捂他嘴的行为很不满，一下子咬在他的手指上。“白痴，我又不会痛。”爆豪低声骂了一句。
好不容易才把切岛拖进家门，爆豪总算松了口气。切岛似乎酒醒了，眼睛亮亮的，双手搭在爆豪肩上。“爆豪！爆豪胜己！”他喊着爆豪的名字，震得爆豪耳朵疼。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他一把拨开切岛的手，看到切岛摇摇晃晃地要往后倒，又连忙把他拉回来。
“我要告诉你什么是喜欢。”切岛气势满满。
爆豪怀疑地看着他。“你要是有那个精神不如自己走到浴室去洗个澡然后睡觉。”
切岛完全不听他说话。“喜欢就是，就是很想对你好，对你很好很好很好。”他盯着爆豪，“喜欢不是一定要接吻才能明白的，不用接吻的。”
“但是！我想吻你！”
他伸手按住爆豪的脸，蛮横地朝他的嘴唇撞了过去。如果爆豪不是个机器人，他可能这时候已经捂着牙齿在流血了。
但爆豪是个机器人，是个人形机器人。
爆炸般的信息通过嘴唇相触的一瞬流入了他的体内，他不得不调动所有的处理器一起计算才勉强接纳了这庞大到恐怖的信息瀑布。紧接着，在信息之后，一股他从未感受过的暖意流进他的血液，没有流向大脑，而是缓缓流向他的胸口。那里本该是一片冰冷，但爆豪却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在那空洞的虚无中，有一团小小的火焰正在一点点跳动着成长。尽管微小而脆弱，却足以抵消他身上所有无机物的冰冷。
他无师自通地张开了双唇，用柔软的舌尖撬开切岛的齿关，将迄今为止他所有的感受反馈给切岛，通过这个吻。切岛的嘴里还有酒气，这实在不能说是很美好的吻。
但爆豪很满意。
06.
第二天切岛醒来的时候全身仿佛被卡车撞过一样痛，墙上的时钟指向九点，他猛地意识到自己早上还有课。“糟了！”他正想起床，爆豪的声音从客厅传来。“白痴脸帮你请假了，你躺着吧。”
白痴脸？谁啊。
“就是跟你在一起很白痴的那个。”爆豪出现在门边。“我让他去找你专业的人帮你递了假条。”
切岛睁大眼睛。“太够意思了啊你！”
他倒回床上，紧张的情绪一退去，昨天晚上昏沉间一些朦胧的记忆便从他大脑深处悄悄钻了出来。爆豪倚着门框，饶有兴致地看着切岛的脸一点点从白变青再变红。
“你记得你昨天晚上说什么了吗？”他故意问。
切岛有点不想知道答案。但爆豪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你说喜欢我。想吻我。”
切岛僵住了，因为他听不出爆豪话里的情绪。“你……”他有点紧张，“你不是不明白吗？”
“现在不一样了。”爆豪转身，“给你二十分钟洗漱，赶紧出来。”
不一样？是怎么个不一样法？切岛边刷牙边想，忽然感觉嘴上疼了一下，他把嘴上的泡沫洗掉，对着镜子仔细一看，发现唇上有个小小的伤口。这是怎么弄的？
他满心都是谜团，匆匆洗漱完就出去想找爆豪问个清楚。厨房里飘来一阵浓郁的咖啡香气，切岛有些发愣，这是夏娃店里的味道。爆豪端着一个托盘，店里的那种，上面放着咖啡和三明治。他把东西放到餐桌，拉着切岛过去坐下。
切岛又有好多话想问，但他一张口，只问出一句：“你把夏娃搬空了？”
爆豪气得拿起勺子敲他的头。“什么屁话！老子自己买的好吧！”
切岛拿起三明治狼吞虎咽，他这才感觉到自己的饥饿。爆豪做的三明治和咖啡一样都是店里的味道。“我以后在家里也能尝到吗？”他费力地咽下嘴里的东西问。
“我觉得人类很可悲。”爆豪答非所问。
切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所以我从来没想过了解人类。虽然我们是被制造出来的，但我们更强大、更智慧，我们才更高级。但这不是说我讨厌人类，人类很好笑。”
“你刚才还说人类很可悲。”切岛忍不住指出。
“就是因为可悲才好笑……别打断我！”爆豪伸手又敲了一下他的头。
“但你有点……不一样。”爆豪笃定地说，“所以废久说你肯定喜欢我的时候，我觉得很有意思，我第一次想要了解人类的感情。”
他说想了解我的感情。切岛有些紧张，他直直盯着爆豪的红眼睛，似乎要从其中读出些什么来。
“然后昨天晚上我明白了，不是全部，但至少找到了学习方法。”
“……是什么？”
爆豪朝他勾了勾手指，切岛像受到蛊惑一般凑上前去。一双手盖住了他的眼睛。没等他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双唇上就传来了一个柔软濡湿的触感。细致温柔的吻落在他唇上，仅仅是双唇相贴，切岛心中那些不安和紧张就不可思议地消失一空。
爆豪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切岛忍不住用手紧紧贴住，在他的手掌下，隔着布料与人造皮肤，他仿佛能感受到真实的温暖。
It`s feeling like you.
“我的学习方法怎么样？”爆豪的声音里有种骄傲的自得。
“可能是不错，但你就不能谦虚点吗。”
切岛笑着抱怨了一句，然后探出头去，在咖啡的香气中又与他交换了一个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