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劳亭

我只有瞎搞的时候最来劲……

03

 

切岛的变化速度在几个受害者中是最慢的，可能与他原本强大的Alpha体质有关。但即便是这样，到他彻底转化成为Omega也肯定不会超过一个星期。医生要求得很严格，切岛必须每天都要来医院检查激素水平，直到他的身体状态稳定下来。

“隔片，贴在后颈的腺体上，能阻断你向外散发的气味。”

“抑制剂，单身Omega抑制发情用的，打一针能持效多久看你体质。”

“还有这个，O用避孕药，口服，干什么的不用我说了吧。”

医生把Omega所必需的生理用品一样一样推到切岛面前，毫不意外地看到他的笑容逐渐僵硬。贴片倒还好，但后面两样，发情和怀孕，实在是离切岛太遥远了，他还没做好去想这些事情的心理准备。

“避孕药你可能暂时用不上，但抑制剂一定要贴身带着。像你这种后天的第二性别变化我们也从没遇到过，谁都说不好你第一次发情会是什么情况。”医生的表情异常严肃，切岛只好点了点头。医生看出了他的敷衍，弯起食指敲了敲桌子。

“还有件事——你是英雄吧？那你有没有想过接下来职业方面的问题？”

“啊？”切岛没听懂，“你是怕我的个性会受体质影响吗？没问题的，这段时间我一直都有做个性训练，跟以前没什么变化。”

医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前二十年都作为Alpha平顺地度过人生的人自然不可能知道Omega的辛苦，Alpha们不会理解社会对于Omega的隐形约束，也绝对感受不到那种没有宣之于口却无处不在的区别对待。“算了……”他叹了口气，“劝你最好还是不要被人发现你是Omega。”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明白啊。”切岛爽快地笑了，并没把医生这句肺腑之言特别放在心上。

 

 

阻隔贴片和普通的创口贴两片并排贴在一起差不多大，却让切岛格外犯难。他坐在餐桌边上，苦恼地盯着贴片。爆豪从他身后伸手抽走一片：“你看什么呢？”他翻来覆去地看着手里的阻隔贴片，也觉得很新奇。“医生说贴了这个别人就闻不到我的气味了。但这玩意只有Omega才用啊，我贴了不是反而暴露身份吗？”切岛发愁。

“是贴在这个位置吗？”爆豪伸手抚上他的后颈，摩挲着腺体的位置，一阵过电般的感觉从切岛的脊椎直冲上大脑，他忍不住一个激灵。爆豪迅速收回手，把隔片扔回切岛面前。“你把头发放下来不就好了。”他说道。

尽管内心对于爆豪的提议非常不情愿，切岛第二天去事务所的时候还是依言放弃了发胶，然后毫无意外地遭到了众人围观。秘书小姐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夸张：“切岛换发型了啊！”她笑得有些不怀好意，“这样感觉更受欢迎了。切岛你啊，不会是恋爱了吧？”周围的人都起哄着笑了，不知谁说了一句，“对啊，这几天切岛总带着一身Omega的味道。”切岛顿时有些紧张，但众人只是笑得更大声了，他干笑了两声，顺着他们的话头应了。有人肯为他找理由总是好的。

这个理由比他想的更好用一些，甚至连他下午请假早退都容易了很多。切岛由得他们误解，反正他不会说自己是去医院做检查。他的转化速度这两天快了不少，医生认为他的性别转化已经基本完成，只是还需要监测身体状况。

“别忘了贴隔片！”医生再次叮嘱。“你现在的味道已经完全是个Omega了。”切岛边答应边往后颈摸去，他今天上午轮休，所以早上就过来医院了，不但是医生叮嘱，在家里爆豪也会冷不丁突然掀起他的头发检查他有没有贴隔片，说实话切岛觉得他们的小心翼翼有点夸张。

他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下得还不小，切岛权衡了一下决定直接去事务所。他不喜欢下雨，和任何阴沉的天气。下雨天——像今天这种程度的雨——撑伞根本就没有用，身上总会有地方被淋湿，运气不好的时候走在路上还会遇到在你身边疾驰而过的汽车，压起的水花比雨水还来势汹汹。

前方路口不知出了什么事，围了一圈人在路中央。切岛有些好奇，忍不住也凑到近旁，众人纷纷的议论灌入他耳中，看样子是下雨天车打了滑导致的事故，所幸没有伤到人。他听到没有人伤亡的时候稍微安心了些，剩下的事情都可以交给警察和保险解决，他挤出人群，后面的人马上补上他的空缺。

这时他注意到人群几步之外有个穿着雨衣的小女孩，独自站在雨中四处张望，脸上是强忍着害怕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切岛心中一紧，刚要过去问问她是不是走失了，斜前方忽然冲出来一个同样全身穿着雨衣的男人，拉着小女孩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看来是家长找回来了。切岛松了口气，斑马线前方的指示灯正好变成绿灯，他又拐回他本来的方向。

他正要往前走，刚刚迈出一步，一阵异样的违和感涌上了他的心头。刚刚的那一幕闪电般地在他脑中回放了一遍。切岛倒吸了一口凉气，顾不上另一个方向正是红灯，拔腿就往刚才那两人走的方向追了上去。

男人全身都裹在雨衣之下，帽檐很长，脸部也保护得很好。小女孩却因为在雨中来回寻找自己的家人，雨衣的帽子掉下来了。什么样的家人会没注意到孩子正在淋雨就径直拉着她走开？切岛边在心里埋怨自己粗心边拼命寻找那两人的踪影，雨幕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好在他反应过来得还算及时，那人没走太远。

切岛怒吼一声冲了过去，本来牵着小女孩的男人察觉到自己被发现顿时加快了脚步，小女孩被骤然往前拉扯，一下子没站稳摔倒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男人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什么，甩下她自己跑了。

切岛追到近旁，弯腰抱起大哭的女孩，安抚地轻轻拍她。女孩被吓得不轻，紧紧搂着切岛的脖子不肯撒手。他抱着小女孩回到刚才的路口，一位满脸惊慌的妇人踉踉跄跄地朝他跑了过来。女孩从他怀里抬起头，口齿不清地哭着喊了妈妈，妇人认出了英雄烈怒赖雄斗的脸，抽噎着对他千恩万谢。

这不算什么，他笑着捏捏小女孩的脸蛋，我是英雄嘛，他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微笑着与母女俩挥手告别，雨比刚才小了一点，也可能只是切岛的错觉，但他现在心情好起来了。他保护了一个小女孩。保护他人总是让切岛心情很好。

他带着这种好心情回到了事务所，他全身都湿透了，伞也不知道刚才什么时候丢掉了。切岛一进门就被空调吹得打了个喷嚏，“能给我找条毛巾吗？”他跟离他最近的前辈说道。然而前辈动也没动，只是惊愕地盯着切岛，仿佛看见了这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

“你干嘛去了？你简直……你闻起来就像一个Omega。”

切岛条件反射地摸上后颈——没了，他的阻隔贴片！一定是刚才那个小女孩搂着他脖子的时候不小心蹭掉了。“不是的，前辈……”他徒劳地开口，却不知道应该从何解释起。

 

 

“原来是这样。那你还真是不幸。”

切岛的胃不舒服地抽动了一下，但他没说什么，只是尴尬地笑了笑。主任似乎看出他不想多提，拍了拍他的手，体贴地没有再说。

主任是切岛所在事务所的负责人，不到四十岁，尽管也同前辈他们一样是武斗派，头脑却很好，很是精明能干。切岛在擦干了身体之后就被他叫来了办公室。“你需要休假吗？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肯定需要时间适应，我可以让你先休息一段时间。”他问道。

“不用，真的不用。”切岛连忙拒绝，“我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的，也不需要特意适应什么，就不用特意为了我调整工作了。”能休假是很好，但他这段时间为了去医院检查已经请了不少假，再休假的话他会过意不去。

“也好，如果有需要的话一定要跟我说，切岛你可是我们事务所的招牌，我得好好对待我的招牌才行。”主任轻轻吹了一口他杯里的茶。“还有一件事，可能会有点难以启齿，但既然你已经是Omega了，那我也不得不问一句——”

“你打算接受标记吗？”

切岛愣住了。

一股阴冷的刺痛感如蛇一般从他的四肢末端游进血液，顺着血液游走遍他的全身。主任的脸上露出了我都理解的表情，说：“我知道你从Alpha变成Omega，很多事情都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但是切岛啊，咱们事务所的工作经常需要跟敌人肉搏，退敌、或者追击，都是直接对敌的任务。”

他举起一只手制止了想要反驳的切岛，继续说道：“你要说的我都明白，我不是质疑你的能力，我都说了，你是咱们事务所的王牌啊。只不过啊，咱们事务所里的其他人都是Alpha，如果是单身的没被标记过的Omega，很容易，嗯，会受到影响，也很容易影响别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不明白。切岛争辩：“如果是指发情期的话，我会按时按量用抑制剂的，绝对不会给其他人带来麻烦。”主任笑了一下,“就算这样，未免还是不可控因素太多了。我觉得，”他沉吟道，“标记过的Omega更适合我们的工作，对英雄和对公众来说都是。你觉得呢？”

他的笑容仍然像平时那样和善，切岛却觉得浑身发冷。他刚刚从敌人手中保护了一个小女孩，却被人说了不适合做英雄，而原因仅仅是因为他是一个未被标记的Omega。

这简直——

切岛把就在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我不打算接受标记呢？”主任露出一个暧昧不明的笑容，“我实在不想这么说，”他低头看着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但是没有事务所会收一个未被标记的Omega。你尽可以去别的地方问问，不是我在刁难你，而是这个社会，社会就是这样的。”

他笑着摇头，“我也实在没有办法。”

 

 

切岛的记忆仿佛从那之后就中断了，等他再次回神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了。他的头发还是湿的，往下滴着水，但他明明记得在事务所的时候他擦干了。门口传来钥匙的声音，切岛机械地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表，六点过七分，是爆豪回来了。随后他意识到他根本不需要费事去想，除了爆豪以外没有人有他们家的钥匙。

爆豪先进了厨房，他大概买了什么东西，切岛听见厨房传来盘盘碗碗相碰的清脆声音。然后爆豪走出来，他的脚步在切岛前面停住了。“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恼怒。

有什么东西忽然在切岛心底跳了一下。他抬起头，爆豪猩红的眼瞳就在他的面前。

他想到了。

“爆豪——”他听见自己说，“你能不能标记我？”